【宜嘉】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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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最近沉迷一个跑酷游戏，一有空闲时间就捧着手机玩，里面那个小人不知疲倦地向前跑着，蹦蹦跳跳绕过一个又一个障碍物。没一会儿时间就挂了，他撅着嘴忿忿地重新开局，相比之下也不知道是他更执着还是游戏里的小人更执着。
“还不走吗？”朴珍荣俯下身看他。
他摁了暂停，四下望了望，早先结束拍摄的成员已经先一步回去了，工作人员正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王嘉尔笑了笑，冲他晃晃手机，“等我完好这局。”
刚点开始，吧唧一下撞死了。他猝不及防地愣了愣，随即无奈地抬头，“我们走吧。”
还未完全结束的冬日，乍暖还寒时，说的就是如今。王嘉尔拉紧了外套，低着头向车里走。随口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为什么总玩不到高分。”
“想知道吗？”朴珍荣坐进温暖的车里，稍稍调整位置，侧头看他，“因为你太贪心了。”
“人只能有一个目标，要么跑得远要么金币多，你又想跑得远又想每个金币都吃到，哪儿那么容易啊。”
王嘉尔沉默了一下，手机在指间来来回回，稍稍叹了口气，“那我偏偏就是两样都想要呢？”
“那就让自己成为特别厉害的人吧。”朴珍荣说，随即又笑了笑，借着一点路灯的光亮，冲他挥了挥手，“要不就跟我一样。”
“怎么样？”
他利落地解开手机屏幕，“干脆就把游戏卸了，什么都不要。”
回程的路上有些堵，王嘉尔眯着眼看车窗外的昏黄路灯，一盏盏或快或慢地往后倒退，他移回视线，在手机上删删打打，突然有些讨厌手机自动输入的功能了，像是无意间把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说着：你看你看，别以为别人不知道。
你执意不想提及的事情，总有人有意无意地帮你记着。时不时提醒你一下，是得好好对待的人和事。
最近有搬家的计划，宿舍里的东西放得乱七八糟，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在王嘉尔看到早晨的林在范用一种诡异的步伐从房门口走到玄关以后，他已经能面不改色地从一堆杂物中间踏过去了。
只是偶尔不小心踩到过什么，他低头一看，是个皮质的旧钱包，王嘉尔认得，是段宜恩的。用了一段时间，后来就放着没再用，折痕也很明显。他抖开来看，心里咯噔地跳了跳，像是坠了一块重物一般，又迅速地放回了收纳箱里。
王嘉尔惴惴不安地心思总是能比以往藏得更深更久，明明是连中午吃的拉面里有几片肉都恨不得告诉别人的性格，偏偏到了这时候转了性，眉眼一弯比谁都看得无辜可爱。
他推开门，段宜恩正躺在床上跟小侄女视频通话，王嘉尔犹豫了一下，想要把房门关上的片刻，听着段宜恩说，“你们等一下，嘉尔叔叔来了噢。”
说着就把手机举到了他面前，一把勾过脖子拉拽到身边，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冲着彼岸的小孩儿打招呼。王嘉尔不动神色地挣开手臂，顺手接过手机跟小姑娘聊了几句。
屏幕里的人愈发出落地漂亮，每每见到时都会感慨一点点成长的变化，姐姐听见以后笑了，说道：“整日带着也没怎么发觉，其实你们也是一样，老待在一块儿的时候没什么感觉。隔了一段时间再见面的时候，才会察觉出明显的变化来。”
段宜恩愣了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人。这些年跟他在一块儿确实没怎么分开，彼此的变化统统归为了日常，偶尔翻到老照片的时候，倒是不怎么感叹岁月神奇的变化，更多的是容易想起照片背后的故事。
去汉江旁边看夜景的时候，跑去看午夜档电影的时候，坐在楼道里自拍的时候，很多很多。
那会儿开始就常常在一起，不熟悉的人连认错彼此都是常有的事，似乎在对方身边成了必然的理论，同吃同住，同行同步，自然到谁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以前有人提到六度分离理论，说是世界上的每一个陌生人，不管是谁，只要经过五个陌生人的关系网就能够认识彼此。王嘉尔总觉得自己跟段宜恩之间没有产生这样的理论关系，biu一下就出现在了对方的生命里。
“休假要回家吗？”结束了通话以后，段宜恩伸了个懒腰。下周有四天的休假时间，算是回归前的福利。
“不回了，前段时间不是一直跑回国嘛。”
“那跟我回去吧。”
王嘉尔的手抖了一下，手机里的小人吧唧又摔死了。他没再点开始，犹豫着抬起头看了看段宜恩，“啊？”
“跟我回家玩两天啊。”段宜恩笑着说了一句，“我爸妈前两天还念叨你来着呢。”
“我……还是不去了。”王嘉尔说。
空气像是被冰冷的触感凝结，流淌在彼此之间仿佛是密度不同的海水，来来往往地汹涌沸腾，却始终无法交融的焦躁。
“那随你吧。”段宜恩转身出去，关上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他。像是出神地想着什么，游戏结束的音乐听着有些烦闷，王嘉尔像是没听到一般。
初尝到情味的人，到后来总是很坎坷。这事儿以前不知道，等到后来的年年岁岁，才愈发觉得的确如此。王嘉尔觉得难熬，像个受惊的小刺猬，自动开启自我保护模式，在外把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连个缝隙都没有，一连数日，段宜恩像是被他自动屏蔽的选项，偶尔几次靠近也是浅浅触及便绕道而行。
临了下台，他快走几步顺手想拉王嘉尔谈谈，却被他一脸惶恐地挣开。段宜恩下意识地想，原来王嘉尔也有做不好表情管理的时候啊。
信步而来的林在范看着发笑，走过去拍了拍段宜恩的肩膀，“任务艰巨啊朋友。”
“你也不赖。”段宜恩看了看快步走开的人，轻叹了口气，“我确实是有私心，可不见得每一件都得上杆子巴结。”
活生生的人世间，谁都是怀揣着难耐和不安独立行走的个体，若是脱离了什么，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王嘉尔也不玩跑个不停的游戏了，最近热衷于在手机里养花种草，埋了颗种子，收集阳光雨露，贴心照料，要是养得好能种出花儿来，要是养得不好便是一堆杂草。王嘉尔蜷着身子一点一点把阳光收集起来，还逼着朴珍荣陪他一块儿玩。奈何对方种了好几次都是杂草，气得又把游戏给卸了。他倒不觉得有什么，耐着性子操控着喷壶给杂草浇水。
我就跟这草差不多，给我一点水我就能活很久很久。
要是他冲我笑一笑，我又能喜欢他好多天。
一边想靠近，一边又小心翼翼。
朴珍荣沉默了，随即在他身边坐下，“他要听到这话得气死，他没冲你笑吗，人笑得连牙花子都恨不得送给你呢。”
“能一样吗，你冲我笑我冲你笑，我俩傻笑着能过多久啊。”王嘉尔搁下手机，“咱现在不是在笑，就是在耗你知道吗，耗着，总有一天得耗干了。”
打定了主意在宿舍度过休息日，王嘉尔从容不迫地看着段宜恩收拾行李，脸上看不出有多雀跃，他本身就是清冷冷的性子，这段时日也不怎么说话，不常在一个屋檐下待着，连声色都淡了不少。
“回去代我跟爸妈问好。”王嘉尔说。
段宜恩像是被触及了某根神经，放下手中的行李定定地看着他。王嘉尔心里颤了颤，不自觉移开了目光，
“王嘉尔。”段宜恩开口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被他一句话堵得愣了神，王嘉尔甚至没能像往常一般发挥临场，比直觉来得更快的是鼻尖的酸涩，突如其来的委屈感扑灭了他整个神经。
“你凭什么这么说。”王嘉尔说，“你凭什么做出一副任我宰割的模样，谁都说你性子淡，可我知道这一点都不好。”
王嘉尔一把抓过他的衣领与之对视，眼底氲了点水汽，声音里透着忿忿的委屈，“你就知道把难题都推给我，你就是不去考虑未来！”
段宜恩动了气，不曾说什么，皱着眉看他。抬手一点点把他的手指头掰开，继而握在手中深深扣住，“谁跟你说我没有想过未来？”
他一时接不上话，凝视着段宜恩的双眸，看到的却是急速退去的温存。
“王嘉尔，你一边说着喜欢我，一边又拼命把我往外推，我任由你发泄心底的不安，任由你说一些不着五六的胡话，你现在说我不去考虑未来？”
段宜恩突然笑了笑，“我说我考虑了，你敢听吗？”
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的王嘉尔是小时候的模样，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有人说要他画花，小孩子们纷纷拿着笔开始画起来。有人画种花，有人画摘花，有人画花开满地，有人画一现昙花。
王嘉尔画了一个人，小小的，蹲在地上。别人问，你的花呢？
他说，我把花弄丢了。
继而转醒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的光景，王嘉尔光着脚丫去他房间里溜达了一圈，他一早已经出发，虽然只是少了个人少了几件衣服，还是觉得空落了不少。
越想着平顺安稳就越害怕，人本性贪婪，没有得到过什么的时候，反而诸事都不怎么在意。握在手里又放开的时候，总觉得空落落的。
段宜恩在家里待得舒坦，LA一向阳光很好，他闭着眼睛小憩，姐姐端了一盘水果放在桌上，又拿起叉子交给小姑娘让她帮忙把叉子摆在水果上面。小姑娘叉了一块苹果递给段宜恩，他忙不迭地接过。
“怎么这次回来好像有心事？”姐姐擦了擦手，在他身边的躺椅上坐下，“要说说吗？”
段宜恩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良久才轻轻吐露，“总感觉好像，做了一些事情，总希望能得到些什么。”
姐姐笑了笑，“也不是任何事情都能有所回报，重要的是，你为什么去做了这件事。”
曾经想与之长久的人和事，后来也没能如愿。每每想起总觉得不甘心，或是把拥抱牵手当成了交流，少了一些吐露心迹的勇气之后，彼此的心朝着曲折的道路走去，再想拉回来时才发现隔着荆棘。
姐姐看着噔噔噔跑走的女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这次回来以后，手机好像很安静。”
段宜恩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确实，以往即使是分开工作一天，也会跟王嘉尔互通消息，只是这次，彼此都怀揣着不安的心思，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你也得想想，也许你觉得你的付出并不是全部，而你希望得到的回报，也许早就得到了。”
手机里突然收到了一条朴珍荣的消息，写着：王嘉尔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要枯萎了。
“准备好了吗？”朴珍荣和林在范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王嘉尔深呼吸了一下，“好了。”
“预备，开始！”
“海鲜面还是炸酱面。”
“炸酱面。”
“橘子还是苹果。”
“橘子。”
“炸鸡还是烤肉。”
“烤肉。”
“段宜恩还是Mark。”
“段宜恩……啊？”王嘉尔眨了眨眼，“逗我呢你。”
朴珍荣摊了摊手，“你自己说的，不关我的事。”
“叫我干嘛？”门口探出半个脑袋，正是刚刚提及过的人。朴珍荣和林在范走出房间的时候，王嘉尔还有点愣神，闷闷地问他，“不是明天回来吗？”
“为了避免某人枯萎，所以赶回来浇水了。”段宜恩盘腿坐在他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那天说的话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王嘉尔苦笑了一下，“你说得没错，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才会冲你发难。”
“呐，你听我说。”段宜恩拉过他的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嘉尔啊，我们一起学好不好？未来的事情，我们一起解决。你别…你别放弃我。”
不自觉地红了眼眶，段宜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想要抽回手，却被王嘉尔狠狠握住。“我…非常非常想要出现在你的未来。”
想要出现在你钱包夹层的照片里，想要出现在你手机第一个输入法里，想要出现在你的家庭里。想到未来有你，就恨不得未来快点来。
那会儿是一片初春模样，说起来更多的是勃发和生长，而王嘉尔的初春，是段宜恩眼底里的光，和一切理所当然的懒洋洋。
是会有前路的，若是没有，铺桥造路也未尝不可。
希望我们除了说爱，还能谈谈未来。
